芙蓉為裳

噗嗤一声摔回来!

【 伪装者 】[ 楼诚 ] [ - 风花雪月 / 莫是东风逐君来 - ] (END)

-、狗O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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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阿诚这一辈子感觉到“恐惧”的时刻很多。

但他从未求过谁。

小时候遭受桂姨的虐待,他便咬牙忍着,想着等自己长大了,就能逃出去,一眼都不要再回头看这个家。

等他长大一些,在明家的时候也怕过,怕这一切不过是幻象。那时他每天晚上都睡不着,心想我再看一眼,再看一眼确定这是真的。

到了青年时期,他在伏龙芝,训练的时候被要求潜伏8小时,他躲在雪堆下头,寒意不住地往衣服里头钻,却一动也不敢动,只怕这一次的考核不及格。

回到上海,每一日都过得担心受怕。担心两人的身份会暴露,担心明台的安危,又怕大姐做事太过鲁莽,闯了什么大祸。

但那时候明楼都在。

明楼能把他从那个受尽欺负的地狱救出来,也能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变成可依靠的臂膀。

他本以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摧毁这个男人。

 

但当它来临的时候他却也无甚惊慌。

两人都是明白的人,生死早已看透了,对未来会遇到的事情也了然于心。能做的,不过是平日里面多做运动,阿诚很有规划,每日早餐都带着明楼去跑步,然后再慢走回来。路过小区的早点铺,就买两碗白粥,几个包子。

包子里面的肉馅总是太咸,二人都吃不惯,于是阿诚便在厨房里把肉馅用一个小勺子一挖,再把面皮拼回去,放在盘子中端出去。

明楼的习惯没有变,总是爱在早餐的时候看报纸。

现在的媒体似乎都不踏实,总爱写一些夺人眼球的标题。明楼看不得这一派浮夸风的做派,索性就不看日报了,改成看杂文报。

他们也订了一份外文的报纸,发行量不大,每个星期只送两次,还经常耽误。

有一次外文报纸上做了一个活动,连续好几期头版刊登的都是法文的诗歌。

明楼年轻的时候在法国呆过,法语还没有落下,他曾经为了发音而苦练,虽然许久不说,但当他阅读的时候还是低沉而动听。

阿诚听完了,喝了一口粥,和当年一般地说:“谁写的,真无聊。”

明楼问你听懂了吗?

阿诚老实说没有,太久没用法文了,语法不太记得清。

 

两人跑去公园里采风。

选了个僻静的角落,正好能对着公园里的湖水,湖中心是一个小亭,他们看到里头有三两聚集的票友,隔得太远,不知道在唱什么。

阿诚坐下来调颜料,但还没有想好画什么,便把常用的颜色一样调了一点出来。明楼坐在旁边无所事事,鼻梁上带着一副墨镜。

他长得好,就算老了也不见佝偻之态。

阿诚最后选了湖面和远处的白塔,堤坝上一排垂柳,他用了亮色的绿。以前有人说他总是三流画家的水准,这话不假。

前四十年阿诚的画技确实一般,但不知道为什么,重新回国之后,却好像忽然开了窍一样,笔法不见得多高超,但那画面中流露出来的意境,确实不可同日而语。

等他要收笔了,明楼忽然说了一句。

“苏武牧羊。”

“什么?”

明楼指了指湖中心那小亭子:“你看那动作。”

阿诚顺势看去,确实看到一人比了个举旗的招式。他们对这一折戏都很熟,一看这动作,就认出来了。

 

第二日他们如往常一般早起锻炼,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,也很少像年轻时候一般一口气跑出老远,大多时候只是慢慢地走着,说些闲碎的话题。

说起来奇怪,早年时两人要是花这么长的时间讨论——那大概就是出了大事,需要一件一件地核对细节。

到了现在,谈论的倒更为理论起来,文字或者哲学,主义和诗歌。

如果有年青人在旁边无意中听到,恐怕只会感叹于对话的高深。但明楼就是这样,再大的道理都能讲得举重若轻,阿诚和他谈话从不费劲,他们总是能轻易地明白对方要讲的意思,然后再给出最好的回答。

只是走了一半,明楼忽然说歇一歇。

阿诚问他怎么了。

他说有些疼。

两人找到街边的长椅坐下来。阿诚随身携带着保温杯,里面灌着热茶水,他扭开杯盖给明楼喝一口,陪着坐了十多分钟,明楼的呼吸才平缓下来。

明楼说老了。

阿诚说不老不老,大哥还跟以前一样。

 

回到家中,两人心照不宣。

第二日早上便去了医院。人很多,整个大厅都塞满了前来看病的人,阿诚陪着明楼做完了检查,他注意到即便是到了这里他们也很特别。

大多数的老人都由子女陪伴,还有老伴陪着的,也就是站在一边。

唯有他们两个,相互搀扶着,从一处科室,又走到另一处科室。其中一项检查因有风险,需要家属的签字,明诚签字的时候护士问是什么关系,他只说是兄弟。

明楼未曾表现出不耐烦,对医生的提问也尽量回答得清楚。

“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?”

“多多少少都有些,只有昨日忽然疼得有些厉害。”

“胸腹都有疼痛感?”

“都有。”

“什么样的疼法?”

“像是以前,在战壕里待久了,人不能动,一动就膈得难受。”

对面那年轻医生停了笔,抬头好奇地问了一句:“您老还是个老革命。”

明楼只笑不说话。

 

收到电话是在一个星期后。

家中只有一台座机,阿诚不在客厅,电话响的时候只有明楼坐在沙发上。他捂着听筒说了一句稍等——阿诚正好走到客厅的门口。

他按了免提,把听筒挂上。

电话里传来公事公办的声音:“明先生您好,根据您初步的检查结果,我们希望能预约一个更为详细的检查。”

明楼口气如常地道谢,又约好了下次检查的时间。

挂了电话之后他抬头看阿诚。

后者难得地露出了惊慌的神色。

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变,怕了也不会说,只会睁着一双眼睛看你。

明楼压低了声音:“像些什么样子,抬起头来。”

阿诚唤他大哥,声音才出口,就把那些怯懦都收了回去。

“我陪你去。”

 

阿诚显得郑重其事,像是要去单刀赴会的英雄。

明楼安慰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,他对自己的身体有感觉,不舒服是有一些,但那不过是人老了,自然而然就会有的事情。

他穿了件宽松的中山装,二人上了出租车,在喧闹中停在医院门口。在接待台报了名字,就有护士上前领他们到安排好的床位。

明楼用的床位是他挂职的学校出面办理的,单人独间的病床,虽然装修已经力图温馨,还是挡不住医院里那股冷硬的气息。

检查很快就进行了。

阿诚只觉得身不由己,陪着明楼出入各个检查室,其中一些仪器他叫得出名字,其中一些叫不出。

结果单据拿在手里,厚厚的一叠,他看不懂那些数据,又被搅得心慌意乱。

明楼见不得他六神无主的样子,躺在病床上教训他,说慌慌张张,没个样子。

本来是训斥,但听在阿诚耳中,只觉得这人的脾气真是几十年都没有改。他去看明楼的脸色,从那张脸上看不出半分的失措。心里居然渐渐地安了,去碰他鬓边的白发。

“是我鲁莽。”

 

给明台打电话的时候,明楼刚好被推到手术室里头。术前要禁食,明楼几乎有一整日没吃东西,他自个儿换上手术服,还把原本的衣服折好放在床头。

“你去吃早饭,再给明台打个电话。”

明楼只交代了三件事,一是让明诚去吃早餐,二是让他给明台打一个电话,三是请一个陪护。

余下的事情他无须费神去担心。

其实他也想过是否还要再多说两句。他事先和凌医生询问过细节,手术时间持续得会有一些长,再加上等到麻醉失效醒来的时间,会更长。

他本要让阿诚不要守在手术室外头。

但一抬头看到那双眼睛,瞧清楚了里头的温柔,他明白多说无益。他这个弟弟很听话,却对某些事情有绝对的固执。

他抬手摸了摸阿诚的头。

后者微微弯下腰。

这个姿势亲昵得很,像当年他把人带到明家,又不知如何与小孩相处,便只能摸摸他的头。那个时候阿诚还小,一伸手就能碰到。

被摸了,就睁着一双眼睛看他。

明楼让他叫自己大哥。

这一叫便是许多年。

 

阿诚看着明楼进了消毒通道,看他步履从容,好似不过是去做个无关痛痒的小手术,哪里想得到实际上是如此凶险。

身旁也有其余病人的家属,阿诚听到护士将他们拦在门外,说请耐心等待。

他自己也没有失态,等明楼拐了弯,就不再去多看一眼。

心里明白看也是看不到的。

他转身走开,离去的背影竟奇异地与上一秒明楼的模样重合。

哪个人见了,敢说他们不是兄弟呢?

 

阿诚没有坐电梯,而是顺着楼梯慢慢走下来。

他抛却了许多纷扰的念头,自顾自地在脑中将语言梳理一遍。等下了楼,打听了一下雇护工的地方,选了一个有护理执照的小姑娘。

旁人提醒道:“还是年纪大一点的好,太年轻的不会照顾人。”

阿诚想,明楼是从不需要别人照顾的脾气,唯一需要搭把手的,自己也能做了。

便含笑致谢:“不是什么大手术,年轻一点,看上去有活力一些。”

他给小姑娘说了病房号,让她先过去。

在拨通电话的时候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。他这辈子没少在电话里骗人,只是以往能说得面不改色,这一次面对明台显而易见的怒火却没有办法像从前一般呵斥。

最后只能尽力说得轻松一些,好像不过是小毛病。

干这件事的时候他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,像是两个哥哥伙同起来逗小弟弟玩。

那头明台还在吼:“居然不告诉我!大哥不懂事阿诚哥你也不懂事吗?”

他觉得明台简直是要反了天了。

但又要摆兄长的样子:“提前告诉你做什么?你过来有帮助吗?我要照顾大哥,难道还要照顾你?”

明台有些怯了:“我也可以帮你照顾他啊。”

“得了。”阿诚笑了一声,“一把年纪,也不瞧瞧你自个儿。”

说完自己愣了一下,想到明台的年纪,又算了算自己和明楼比他大的年岁。

难得地在心里啐了明楼一口。

心想待会儿出来了可得说说他,一把年纪,就不能服服老。

 

但这事很快被抛在脑后。

确认生命体征安全之后,明楼被转移到了病床,护士过来吊上针剂。阿诚看到那几个药水袋在眼前晃,再看了一眼睡着的明楼,总觉得没见过他如此无力的模样。

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出的无力。

眉眼还是那个眉眼,模样也还是那个模样。只是闭着眼睛,好像周身的气势也为之一敛。

他去看明楼手上戴着的腕带。

上面的字是明楼自己写的,笔锋遒劲,力道稳重。紧急联系人那里写了自己的名字,“诚”字的一撇拉得有些长,隐没到一半,看不清了。

 

术后两天明楼总是时睡时醒。

睡着的时候比较多,注意针剂按铃一类的事情被小姑娘抢着做了,阿诚没有太多的事可做,就买了一些书,坐在床头旁边的椅子上看。

期间想了许多事情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事可做,脑子就静下来。他想到自己小时候有一次发烧,喝了两服药,病好了之后又被桂姨打了一顿,骂他讨债鬼。

然后自己便再也没有生过病。

到明公馆之后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终于放松了,痛痛快快地病了一个多月。他自己倒不觉得多难受,唯一的感觉是想一直睡觉,倒是让明镜明楼着急了一个多月。

等病好了,又怕因为自己生病的事情被明家姐弟责怪,谁料明镜抱着退烧的自己高兴得不撒手。明楼下班回来,她便让明楼过来看,说阿诚终于好啦。

他记得当时明楼走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只说了一句:“没事便好。”

 

阿诚回过神来。

正对上明楼半睁的眼角——虽然还不是很清醒,但他看得明白,里面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。

他把床背调高,明楼坐起来。

今日天气不错,阿诚逆光的背影显得欣长而挺拔。

明楼听见那人说了一句:“没事便好。”

 

术后的恢复漫长而成效缓慢。

明楼却和一般病人不同,从不追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,每天做完复建的项目,就躺在床上看报纸。

病房里配备有电视,但好像从未见他们开过。

凌远对这一位病人心存好感,总觉得这一位老人身上的坚韧是自己从未见到过的,于是便往这间病房跑得格外勤快。

 

这一日阿诚出去打热水,在走廊里就见到病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。

只看得到背影,但看那人站立的姿态和位置,阿诚觉得应当是位军人或者警察。

病房里传来阵阵笑声。

他有些疑惑,因两人在这里并没有太多的朋友。

出于礼貌他打了招呼,那年轻人对他点头,眉目间掩不住的神采飞扬。

阿诚走进门,被屋中的景色吓了一跳。

 

明楼靠坐在床上,周围都是些二十出头的青年。

凌医生正在做询问记录。

明楼没开口,倒是身边一群学生叽叽喳喳地提问。

“医生,明教授什么时候可以出院?”

“他现在身体怎么样?”

“有什么吃了对身体比较好的食物吗?我们下次来的时候带一些。”

凌远头也不抬,先看了一下手术的伤口愈合情况,又问了明楼最近的感觉,最后一皱眉:“病人需要安静,还有十分钟探望时间就过了。”

学生们讨了个没趣。

明楼却笑了一笑:“凌院长,也不要那么严肃。我看你还有事,不耽误你下班了。”

阿诚在一边听得好笑。

 

等送走了学生,他给明楼削了个苹果,自己分了一半。

屋中难得地开了电视,正在放新闻联播。

明楼忽然开了口:“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,剩下的日常注意一些就可以了。”

“看你的意思。”

“我还以为你会劝劝我。”

阿诚笑了笑:“我一直都挺听话的。”

明楼说还记着这一茬呐。

他去握阿诚的手,拿到自己被子里头握着,被子里被他的体温捂得有些温热,他摸到阿诚手上的老茧,那是年轻时候拿枪磨出来的。

明楼说又过了一道坎。

他注意到阿诚的身形,瘦了一些。

“想不到我生病一次,还是连累到了你。”

“哪里有什么连累不连累。”

阿诚说:“没事就好。”

 

晚上明楼想起,年轻的时候自己曾看过一篇故事。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野闻,说天地开春,东君化作春,但人间四时更迭。

有痴人想见一见上古的神祗,却不知道如何划分春秋冬夏。

最终便化作了一缕东风。

每到开春时,东风飘摇过,而后便是春江水暖,冬雪初融。

 

他在这月光下,看阿诚睡着的模样,好似这些年都未变过。阿诚年轻的时候性子太简单,什么事都敢往外说。

他曾经跟自己说,只要在一起,那就不畏惧生,也不畏惧死。

这句话也不是记得很清楚,但却在此时想起来。

他想起这些年走过的山河,又想起这些年度过的岁月。

蓦然发现那从不是玩笑。

无论何时何地,阿诚都在做他承诺过的事情。

生死不计。

 

明楼没由来地一阵心酸。

他从未被任何事情击倒过,以前不能,现在也不能。

他却忽然有些感慨——这不是来自于身上的病痛。

此时对面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。

 

阿诚在睡梦间忽然听到些响动,以为是明楼醒了,便赶忙睁开了眼睛。

一时间看得不太清楚,只听到明楼坐起来的声音。

 

“阿诚。”那人叫他。

阿诚答应了一句,翻身下床。

明楼说:“你过来,我抱抱你。”

他愣了一下。

又从善如流地走过去。

 

黑暗中只听到明楼的声音:“我记得你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,但不怎么哭。”

“其实不太记得了……”阿诚道,“那时候只想,大哥在身边,我就不怎么怕。”
明楼想了想,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却还是说。

“我现在想了想,有你在身边,其实我也不怎么怕。”

 

他的伤口有些痒疼,他知道这是伤口在愈合带来的感觉。

窗外是一片寂静,对面门诊楼的一些楼层还亮着灯,走廊偶尔能听到护士走动的声音。

他们总是这样,一次一次地靠近死亡,然后又活过来。每一次都好像要耗尽全部的力气,但若身边的人一直还在。

那便是无穷的勇气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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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点了一下……

风花雪月怎么比正本剩了一倍那么多啊不科学!!!!!!

……好像是我下数量的时候忘记扣除单本的量了【傻X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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