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蓉為裳

噗嗤一声摔回来!

【 衍生】[ 荣方 ] [ - 斯德哥尔摩情人 / 诉衷情] (END)

-、狗O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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荣石走之前特意抽空来看了方孟韦。

他进了方家的门,给木兰带的是国外的香水,给方老爷子带的是今年的新茶,礼数周到,半点没有落口舌的毛病。

方孟韦站在二楼的楼梯上看他,他不出去,荣石好像也没有发现一般。

老爷子坐在桌边,先进门的时候荣石便说:"我只是来拜门子,北平城虽然大,可惜没几个认识的人,想来想去,上次酒会,只有方老爷子的见识让荣某颇为佩服,只好到这里来了。"

方步亭也是一个聪明人,当下便接了礼,又上了茶。

"那近日便只谈谈家常,贤侄请坐就好。"

 

方孟韦讲究着家教,没有去打断父亲和客人谈话的理由,但只听说是荣石便下了楼,又傻子一般的站在那里。

他瞧荣石坐得直,便也忍不住绷紧了背部;又瞧见他放松一般的翘起腿,便也学他跺了跺脚。

 

方步亭问:“荣老板和孟韦最近走的有些近。”

荣石听不出敲打一般,只连连点头:“嗯,孟韦可是个好孩子。”

“心肠好。”方步亭老神在在的叹了一口气:“有些时候未必是什么好事。”

“胡扯么这不是!”荣石差点摔了杯子——也不看方老爷的脸色,又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习性了。

“心肠好怎么就不是好事情了,好的就是好的,放在什么地方也好,什么时候也好,那都是好的。”

方步亭叹了一口气:“世道如此……”

荣石一啧,重重的往沙发背上一靠,他从貂皮领子里头露出半个小巴,眼神一斜,有意还是无意,就瞧见楼梯上映下来的影子。

荣石装着看不见他,只慢悠悠的说:“世道如此,那就是世道错。”

 

方梦韦一惊,下意识的转身往后头走,他走的很疾——步子垮的又快又大。

 

方步亭低头不说话。

荣石也不打扰他,只好整以暇的喝完了自己那杯茶,有点苦,回甘也很重,老年人的口味。以前他是不喜欢的,虽然荣老爷子走的早,而且论性格,两个老头实在不是一路人。

不过从前看不明白的东西,他现在也看明白了—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,还是看得多。

二十岁的荣石嫌老头们迂腐。

不过这次到北平来看见方家的大儿子,方孟敖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,放他二十岁的时候荣石估计自己得和他拜把子,不过搁现在荣石觉得小兔崽子真傻逼。

后来想了想,自个儿二十岁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样子,还仔细回味了下,觉得果然人不傻逼枉少年。

 

——所以他才把方孟韦看在了眼睛里。

 

酒会那一次,那人端端正正的往那里一站。

满屋子的魑魅魍魉里头好像就他最干净。

荣石自认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,他混过军营,也混过商场。和日本人打过交道,和美国人打过交道,跟党国的要员们做生意,跟延安的赤匪们讲义气。

他混来混去混了那么多年,该有的都有了,不该没的也没了。所以也不想做个好人了,只觉得能做个人就不错了,所以他义薄云天的坦荡荡,心黑手黑的也没什么愧疚感。

只是怀着酒气,隔着灯光。

瞧见方孟韦往那里一站。

就觉得这可真是个好孩子。

 

方步亭说:“您对我家孟韦,真是我这个当爹的都听得出来的偏心。”

荣石语焉不明,只绷着一张嘴笑。

老爷子拍了拍膝盖站起来:“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说话,让孟韦下来,荣先生今日留饭不?”

荣石摇头:“不了。”

 

方孟韦听着声响下了楼。

荣石还是坐在先前的位置,只是桌上的茶盏换了一轮。新加的热水冒着白气,他就掩在这烟雾后头。

“荣大哥。”

荣石指了指旁边的椅子:“你过来坐。”

方孟韦坐过去,不知要说些什么。其实他不是木讷的人,对着方孟敖或者木兰的时候也能说些轻快的话题,唯只有荣石时不知如何开口。

好像这个人太威严了些,他不开口,便什么也不敢讲。

荣石说:“明日我离开北平。”

方孟韦愣了愣,也只无常的问他:“去哪里?”

“回承德,再过一些日子,去上海。”

“还会折返吗?”

“会。”

方孟韦听他说的笃定,又有些不好意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,思来想去的反复,想着想着有释然了,只对他笑了一笑。

“下次你再来,我做东。”

荣石便笑着答:“好。”

 

说完便伸手从兜里拿东西——他预备的礼物都送出去了,一个也没落下。只剩这一件,一直放在衣兜里,被他的外衣罩着,又被体温烘热。

铝制的小盒,他认得出来,这是国外洋人们用来装子弹的,花哨不实用,巴掌大的一个,可以放在前胸的口袋里。

每人上战场带这种东西。

绅士们用来装点门面,就像小姐们在阔边帽上插孔雀的羽毛。

荣石递过来:“送你了。”

 

第二日方孟韦没有去送。

他睡了个懒觉,七八点的时候梦里有飞机掠过天际,而后又变成鸣笛的火车。纷纷扰扰的都是离别。醒过来的一瞬间他恍惚了些,只瞧见太阳悄无声息的照进窗户来,屋子静的半点声音也听不见。

方孟韦起床洗漱后下了楼,厨房里给他温着早饭。

小米粥用白瓷碗盛了放在加了热水的锅里。

水变的半凉,他拿一块白布垫在碗底,把水倒了,加了白糖。荣石送的小盒子被拿出来放到一边,他也不碰,等吃完了,洗干净碗,放到橱柜里,才擦了擦手,坐到椅子上头,打开来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。

这小盒子荣石送出来的时候是热的,方孟韦接过来也放在贴身了包里,捂着睡了一夜,现在温度也没降下去。

昨天接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不是子弹,重量不对,轻飘飘的一盒,摇起来有细密的沙沙声——盒子里装了铺底的一层种子,也不知道是什么。

方孟韦本来想找个人问问,想了半天又觉得算了。

 

晚上他从厨房里拿了一把勺,将院中墙角的土翻开一层,洒了一半进去。

他对种花种草一途没什么天赋,全凭着感觉来,想起来就去浇水,又觉得自己跑的太勤了,怕把种子给淹死。

可惜一直没动静,那块土地上没一点动静。

方孟韦还是一如既往,早上去上班,今日是学生,明日是商人,后日是上面派下来的调查员,再过一日又是吃不起饭的军人。

 

荣石走了许多时日,很多时候方孟韦想起来,才觉得日子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。北平城里头山雨欲来风满楼,每个人的前景都晦暗不明,就连下班后家中的电话亦多了起来,崔中石频繁的出入,但方孟韦又觉得自个儿比以前沉稳了些。

他问崔叔留下来吃饭吗?

被拒绝之后又说送他回去。

“路上不安全。”

“没事。”崔中石戴上帽子,站在门口与他告别:“来之前叫了黄包车,还有些事要处理,你赶紧回去。”

 

程小云说如果来年开春便在院子里种一片花,饭桌上方孟韦听了,替他留意了花种,用个牛皮纸包了,回家的时候送给她。

程小云说谢谢,又笑起来说也只有你听在了心里,方步亭只说她闲心太大。

方孟韦道:“事情太多太乱,那是他们管的事情。你本就是种种花草的人,也只需要想想花草的事情就好了。”

程小云听出他话中有话,但她不说破。

方孟韦问:“来年再种吗?”

“来年再种,过几天天气就冷了,整个冬天都太冷,开不出芽来。”

 

几个月间两人书信未曾断过。

不是不能打电话,可是每每拿个话筒又放下。收信人的位置上头彼此的名字总觉得写了千万次,时间不固定,或许一个星期便收到两三封,或者隔了快一个月才拿到一封。

荣石自顾自的吩咐着,方孟韦自顾自的诉说着。

 

荣石写:冬日北平城太冷,睡前记得关窗,也要添毛毯。

方孟韦写:我将种子种在院子里,一直没什么动静,不过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去浇水,不是日日。有些时候太忙,就会忘记。

 

“政局太乱,报纸都是胡写,索性别看了。如果有什么新上的电影,倒不妨去看一看。”

“我将种子又挖了出来,用花盆养了,放在屋子里。”

 

“前几日去了一趟上海,洋人们不死心。夜总会没有以前热闹,相熟的老朋友说想回老家结婚,我问他上海的产业不要了?他说就留给跟了他十多年的那个女人。所以红粉知己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有了,最后也不过落得一个薄情寡性的名声。”

“今日早晨下了雪,应该是夜里就一直在下,家中一直暖和。放在窗户前的花盆里居然出了芽,太小了,还未长过盆口的高度。父亲问我是什么,我说我亦不知。”

 

方孟韦在信的最后写:他骂我糊涂,但半点威严也无。似乎心情颇佳,不知道是因为大哥,还是因为时局。吃完饭后小妈唱了一段戏,人人她青衣扮的很好。我不知好坏,也跟着鼓掌。父亲不曾夸她,却看得出来高兴。我想我不知为何,也觉得高兴。或许是因为今日过年,又或许是因为今日花开,或许是因为城中下了白雪。

我不知承德是何种天气,但想来,你也应该是开心的。

 

这是荣石收到的最后一封信。

他将大门紧闭了一日,合衣坐在沙发上。索杰来敲门,问他怎么还不睡。

荣石笑骂他不懂规矩,今天这种日子是要守岁的。

索杰说自己老了,不和你们这些年轻人疯。

荣石躲在门后头无声的笑,他想起以前日本人在的时候,索杰克从来没骂过自己疯。只是那个时候他是真疯,不过那样的日子里头,忙着和日本人闹,他也想过,延安也好,重庆也好,只要打的是日本人,那他都乐意交一个朋友。

只是后来日本人走了,密苏里号停在东京湾。据说日本天皇在广播里说话的时候有主战派的年轻人站在街上痛哭。

荣石半点也未生出什么同情心,不过冷眼旁观了许久,觉得该。

日本人走了之后中国人又打起来,延安和重庆都在拉拢他,如果换做当,大概他两方都要骂,只是日本人走了,荣石的戾气好像也收敛了。

他和重庆做着生意,也给延安运送物资。

索杰问他偏向哪一边。

可他心心念念只有方孟韦信上说的北平的初雪。

只觉得其他的东西纷纷扰扰的心烦。

 

他推倒了桌上的第一颗子弹,第一颗摔下去砸倒第二颗,第二颗砸倒第三颗。

索杰耷拉着肩膀毫无诚意的问:“您倒是给句话呐。”

“不管啦!”荣石起身穿上外套:“去北平。”

索杰被他吓精神了,瞪着眼睛望他“延安不去了?”

“不去。”

“重庆呢?”

“也不去。”

“您就这么撒手不管?”

“我管得过来么我。”

“我还以为您是一个特有正义感的人。”

“这可别。”

“这些地方不去就不去吧。”索杰斟酌了片刻:“上海还去不去?”

荣石不耐烦:“烦呐你。”

“还是正月里头,去人家家里头不得带点礼物啊,我听说亨利那洋鬼子这次带了法兰西的红酒,您不打算去敲一杠。”索杰笑了笑:“顺便把明年的单子给定了。”

荣石想了想,只好道:“那成吧。”

 

北平,一九四八年,春。

程小云早白日出门的一趟,意外碰到学生时的旧友,两人站在街边聊了一会,分别时才想起连一处落脚的地方都忘记找了。

她们在街角相互看着笑,挥手做告别,如旧时放学那样。

那人说:“再见。”

程小云颔首:“保重。”

 

街道临着湖,湖边栽一排垂柳,她沾染了一身的柳絮,回家的时候碰到方孟韦。

两轮车的车头撇向一边,青年单脚撑着地。

她问:“去哪里呀?”

“去接朋友,今天就不回家吃饭了。”

他穿一件略薄的毛衫,衬衫的领子翻立在外。程小云看得出他的开心,总觉得许久不见了,便带着连自己的心情就好了一些。

 

荣石下了飞机直接上了汽车。

连续一个星期左右的昼夜颠倒让他有些浑噩。

新年完了之后他去了上海,洋人们斤斤计较,他就耍脾气不肯让。逼急了面上还要做和气的样子,私下打电话回去痛骂索杰。

他一边在心里说要稳住,一边又牵肠挂肚。

索性未曾和方孟韦约定什么时候折返北平,他处理完了上海的事情,却又不急了。全国的经济都不好,但还算是有商铺开门揽客,他请了个陪同,在上海逛了几日,又搭乘飞机直接飞到北平。

索杰问:“您连家都不先回个?”

荣石骂他:“你是又备着什么坑等着我跳呐?不回,自个儿玩你的去吧。”

 

那栋公馆还静静的伫立在原来该有的位置。

司机拐了一个弯,荣石一阵恍惚,总觉得不该是这个地方。上次他来的时候是秋日,马路两侧都是金黄的梧桐,车轮压过还会发出咯吱的响声。

这次却很安静。

他一睁眼,发现已经快到地方了,但人似乎更少了些,整条路上都没有人,梧桐长了新叶,绿油油的一片。

地上没有落叶,就只剩下车轮和路面摩擦的声响。

 

忽然听到车后“叮叮——”一阵响。

司机看了看后视镜,见到一辆二轮车跟在他们后面,骑车的是个年轻人,头发略微被风吹乱了一些,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。

 

方孟韦对着前面的车笑。

车窗被放下,后排伸出一只手。

方孟韦认出荣石常年带在手上的戒指。

他看见荣石招了招手,没出声音,也未露面。车速却放慢了,他用力踩了一下脚踏,两轮车便和汽车跟平了。

他瞧见荣石的侧脸。

便止不住的开心起来。

 

两人在屋中吃了晚饭,方孟韦把空碗拿去洗。

屋子走的时候荣石没有请人打扫屋子,来之前也未打过招呼。屋中的物件都蒙了薄薄的一层灰,临时只打扫出了两把椅子一张桌子。

荣石嫌麻烦,拿柜子中干净的床单往沙发上一垫。

方孟韦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半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,就以为他睡着了。

路过的时候荣石忽然开了口:“孟韦。”

他答应了一声。

荣石接着说:“我给你们带了礼物,你自己分一分。”

他低头去找,在沙发脚瞧见几个袋子——刚才似乎是司机提进屋的,放下就走了。

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,心想原来是礼物。

也不嫌脏,直接在另一侧的沙发坐下了,拆着拆着发现一盒茶叶,想来是给方步亭的;又发现两瓶红酒,便打算给方孟韦带一瓶;又翻出一瓶明家香的香水,在表妹和小妈之间游移不定。

便回头想问一问荣石是打算买给谁的。

不料一头却撞进那人的眼睛里头去。

 

荣石问他:“这段时间还好?”

他想了想,便坦然道:“不安逸。”

“外面的那些人?”

“不太安分。”

“你自个儿呢?”

方孟韦笑了笑:“那倒没什么。”

 

半夜荣石醒过来。

外面下了雨,窗户没关严,靠窗台的地方湿了一片,他懒得去管。

方孟韦听到动静醒过来,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,他说他去关窗户,起身的时候胳膊被拉住了。

“……去哪里?”

感情是刚刚没听清。

 

他关了窗户,风雨声小了些。

又摸出烟盒来站在窗口抽了半根,压灭在窗台上。回来的时候方孟韦起了床,荣石问他去哪里,缺见人又钻回被窝里头去了。

 

“闹什么呢这是。”

“……想去厕所,不去了……冷。”

荣石听的哭笑不得。

过了会方孟韦还是醒过来了,这次倒是荣石不清醒了,只提醒了一句披上外套。

第二日荣石醒过来的时候却不见方孟韦。

他下楼走到客厅,却见方孟韦裹了自个的那件貂皮外套睡在沙发上,一件衣服盖不住他整个人,露出胳膊和腿。

 

荣石煮咖啡的时候方孟韦醒了,一路循着香味走进厨房。

他问荣石:“我能要糖吗?”

“可以。”

荣石关了咖啡机,往空杯子里丢了一颗糖。

回头亲吻了来人。

 

方孟韦裹着他的外套,又贴着他的背部。他莫名的觉得自己还是穿着貂皮的衣服,温暖又厚实的,未有半点不适。

他想去去年离别时。

他从飞机舱中去看,流水淡,碧天长,路茫茫。

想到孤国一城,孤城一人。

方孟韦未来送别,他又想起那人的样子。

凭高目断,鸿雁来时,无限思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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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篇文大概有一个突发小本~

看代理的排期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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