芙蓉為裳

噗嗤一声摔回来!

【 刺客列传】[ 齐 蹇 ] [ - 君不见 - ] (8)

-、狗O私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往年的这个时候,秋成已经报上来了,天子应该奉五谷,祭天地。

今年却只剩下案头上越来越多的急奏,说是大水淹没了良田,千里饿殍,望王上示下。蹇宾看的火气压在了心头,他想问要如何示下?天玑数十年未曾遇过的天灾,怎么就在今年忽然全来了?

齐之侃提出以战养国,他不是没有犹豫过,比较如同这样的,将一国的命运都压在一个将军的身上。

这样的决策让他进退两难。

 

直到国师占卜一卦,卦象应在遖宿,齐之侃反对的神色他不是没有看到。但是这个朝堂中,国师势大,多年来君权和神权在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心照不宣的平衡。

齐之侃的出现第一次让这种平衡出现了裂缝。

上将军在军中的威严是不用多说的,几乎所有的将领都死心塌地的追随着他的脚步。而齐之侃油盐不进,俨然只做蹇宾的心腹。这样的倾斜是天官署所不愿意看到的,他们制衡着万民,但如果万民的天子不肯听神的话了,又会有多少人听他的话呢?

国师现在虽然老了,但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风流过,他的老师称他未难得的天才。他也不负众望,在星图一道上颇有心得。

可惜他的老师死的太早,那是个善于占卜的老人。

老侯爷的长子出生的时候他卜过一卦,直言西天有异动,白虎星宿入世,主金位。

“此子此生,恐多杀伐。。”

老侯爷不是很满意,他想要一个聪慧的儿子,不太愿意要一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匹夫。

老星官赶忙接口:“非侯爷所想,虽是白虎之相,却应在少昊的命格中。少昊乃上古大帝,此子命途金贵,有帝王之相。”

最后一句便定了老侯爷的心,他将自己的长子当做一个天子来养——但这样的念头是大不敬的。

蹇宾五岁时王妃去世,老侯爷有心扶正侧室的美人,那美人本是神宫中侍奉的女官,从小就养在神宫中,老侯爷赞他“体有幽香”。

那一段日子蹇宾十分厌恶后母的姿态,却又要在面上摆着谦逊的样子,恭贺父亲有神人之享。

老侯爷已经昏庸了,年岁磨平了他的斗志,于是这个儿子是不是真如当年判词中那样有“天子之命”似乎也不是太重要了,甚至有些时候他会想,世子要怎么样才能成天子呢?恐怕得等自己死了之后吧?

这样的猜忌越来越深,直到某一日在家宴的过程中,原本奉酒的内监忽然翻脸,从袖中拔出藏着的短匕。还好侍卫们即使救驾,刺客的尸体被脱下去,但受了惊吓的皇亲们还是惶恐不已。

“府中禁卫森严,怎么会……怎么会有刺客呢?”

老侯爷没有理会美人,只阴沉的看了台下一眼。世子正被侍卫护在身后——那本该是他手下功夫最好的一个侍卫。但刺客来的时候他站在哪里呢?不是在王侯的身边,而是去保卫一个半大的小子!

 

这个认知让他在夜中辗转反侧,美人旁敲侧击的去探听了他的心意,呵气如兰的笑道:“惹您那么生气,杀了就好了,何必败坏了世子和君上的父子感情。”

 

内卫们匆匆赶到世子寝宫,却发现当值的人换了。屋内还亮着灯烛,蹇宾居然还未睡下,他还没有到及冠的年纪,头发就只编成发辫,又拢披在身后。

“昨夜他家中传来消息,说家中年幼的儿子忽然生了急病。我感念他救命之恩,就给了他一些银钱,让他去寻名医了。”

蹇宾还在换牙,说话的声调还没有脱去幼儿的软糯。

说完他便返回了寝宫,只留下内卫们面面相觑,不知又该如何面对天玑侯的震怒。

 

屋中站着一人,他站在阴影中,所以刚才的内卫们并没有发现屋中还有这样的一个人。蹇宾走进来的一瞬间他忽然动了,却没有上前,直直的跪下去。

“小人谢世子救命之恩。”

“你不用谢我,先前你救了我,这是我还你的人情。”他说话的样子全然不像是五六岁的娃娃,努力的想摆出威仪,个头却还不如跪着的侍卫高。

“世子本不用为此得罪君上。”

“我得罪父亲不是因为你,也不是因为旁人。多了你一桩不多,少了你一桩也不少。”他说的云淡风轻,吹灭了桌上的蜡烛:“我困了,你走吧,带着你的儿子一起走。不要收拾包袱,桌上的玉如意给你们做盘缠。”

那侍卫愣愣的跪在地上,蹇宾却当真不理他,脱了鞋袜便爬上床去。

他想起自己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,每日归家的时候便伸着手要父亲抱抱。蹇宾虽说这一国的世子……事实上却并未比自家的儿子大了几岁。

他深深的叩拜下去,冲着床帏叩了三个头:“属下齐礼,代我家中幼子,多谢世子相救之恩。倘若来日还有机会,定肝脑涂地,以谢君恩。”

并无回答,直到他翻窗而出,窗扇碰到窗框,发出“哒”的一声轻响。

这才从床帏内传来长长的一声,无人可闻的哭声。

 

先是他的母亲,再是他的父亲。

如今便连最为忠心的护卫都离去了。

不管人前多么早熟沉稳,幼儿还是会在深夜中哭泣。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一直伴随了他很久,知道老侯爷殡天,他登上天玑侯的位置,这才稍稍好了一些。

 

但此时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又回来了,像是四周都是漆黑,他却望不到出路。想要开口呼救却不敢,生怕黑暗中还藏着些什么别的东西。

蹇宾在这样的混沌中不堪忍受,直到感觉有人忽然拉住了自己的胳膊,他惊恐的回头,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。

 

“王上……?”

 

“小齐啊……”

天玑王静默了,才认出眼前的人——齐之侃换了戎装,正站在他面前。

蹇宾问他:“你要走了吗?”

“天亮就走,军中正在打点,我过来,与王上告别。”

蹇宾不知道为何就从这话中听出些许不详的意味来,齐之侃跪在他身前,他不开口,便也不敢起来。

蹇宾枯坐了一会,忽然开口:“我做了一个梦。”

“王上梦到什么?”

“有一个姓齐的侍卫,本王让他离开了。”

齐之侃问:“是内宫中的那一位?”

蹇宾愣了愣,才将他所说的人对上,他的内卫中确实有这样一个人,生的黑黑壮壮的,当初也不知道怎么通过的选拔。

“不是他。”蹇宾摇摇头:“那是许久之前的事了。”

 

蹇宾从未说起过以前的事,齐之侃一惊,但君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。白日的时候在桥廊之上,蹇宾也动过让他走的心思。

但齐之侃拒绝了,可如今他披甲站在这里,两人还是要在天明前分离。

“你此去……一路小心,本王便不送你了,待你来日战胜归来,本王定当出城十里相迎。”

 

 

天玑与遖宿僵持数月,遖宿却毫无当初对阵天璇时的疲态。清晨的时候越支山外的沼泽会起瘴气,天玑的军队驻马不前,遖宿人也不肯过来。

但粮草却一日比一日短缺,开始的时候还有三餐米饭,过了半月后便改成了每日一餐,再过一些时间,食物便以窝头、糙面为主了。

军营中人心浮动,齐之侃砍了几个兵头。

他知道急不得,但军饷的短缺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。他不能和将士们说国内数十万的流民连野草都吃不上了。

他本以为王城会下催战的命令,但这段时间却什么消息也没有。除了正常的公文往来,他也无可说,只说不到战机。

而这次蹇宾居然意外的,并没有二话。

寄来的信上只有“依卿所言”四字结尾。

他让自己不去想蹇宾要面临的境况,朝堂上大臣们、天官署,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皇亲贵族。齐之侃知道自己在权谋一事上帮不上蹇宾的忙,相同的,蹇宾也无法插手他的战略。便只好将背后交给彼此,他信蹇宾能帮他挡住朝堂上的暗箭,蹇宾信他能守住天玑的社稷。

 

但此时的王城中,情况却并不太如他所想。

虽然战事吃紧,天子的身体上的隐患却在这个时刻爆发。往年蹇宾依靠暖阁中的温泉缓解旧伤的疼痛,大臣和内监们也习惯了天玑王每日沐浴的习惯。

但这一日的朝堂上蹇宾在收到前线战报的时候忽然晕倒。

传信官喘息还未平复,磕磕绊绊的说出:“我军折损……七万人马……”时,朝臣们轰然一片。

国师去看天子的颜色,蹇宾却一动不动的,只死死的盯着眼前的战报。

随着而来的还有一封信,压在战报之下。

“王上!”

被这一声惊呵收回了神魂,他看到国师深深的鞠下身,正要开口说些什么。

“闭嘴吧……”

“王上?”

“国师。”天玑王摆手,甚至还将战报和信件一同递给了旁边的内监。他并非不想看,只是头重眩晕,居然是连纸上的字迹也看不清楚。

他想站起身来,本来想问诸位爱卿有何方法补救。

却只看到国师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些什么,只觉得越发的晕眩,却还是说完了后半句话:“本王只希望诸位能想想,危急存亡之际,当图的是救家国,而非图己之私啊。”

 

“齐将军现在何处?”

“回王上,将军命末将快马赶回,将军自己现在应当已动身,不日可回。”

他默想了片刻,对左右吩咐道:“将军回了臣,便让他到宫中来见我。”

朝下的众臣还想说些什么,蹇宾却摆摆手,他瞧了外面一眼。隔着高高的宫墙,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。但却又恍惚瞧见了连绵的山脉,山顶是皑皑的白雪。但山脚下却是灭不了的硝烟,连马革裹尸都算不上,只能算是在乱世中的尸骨。

蹇宾心想……天气又更冷了啊……天玑地处西南,冬日也比其他国来的晚一些。但今年却格外的早,吹来的风已经有了刺骨的寒意。

内监早就瞧他神色不对,刚刚喊了一句:“王上……”

就见天子身形几晃,忽如山岳倾倒,不可挽矣。

 

宫墙的西角修建了高耸的角楼,星宿的意味中是迎接白虎星君入住的阁楼。几乎倾尽了当时最好的工匠,上有重叠的歇山。蹇宾小时候在角楼中呆过——幼年时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安静,课业的繁重的时候也曾跑神。不想听太师的讲书,但又没有破罐子破摔的胆量。就只好睁着眼睛四处看,最后把角楼中的九梁十八柱全部数了一遍。这种时候时辰也差不多该下课了,他便起身对太师一恭礼。

“老师慢走。”

当年将世子的书斋临时选在此处,老侯爷也给过告诫,他说为王者,立于高处。

“你要看得清别人,但别让别人看到你。”

那是他和父亲关系最为融洽的一段时间。其实角楼上还有一个好处,他大概是整个城中最高的地方,只要回过头就能看到母亲的寝宫,内眷不得随意出入,王妃就在门前的梁上挂上灯笼。

母子两热衷于这样隐秘的游戏。

直到很多年后内院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,虽然老侯爷暮年时宠幸美人,却也没有让他住到王妃的院子里头去。

只是蹇宾很多年没有上过角楼,此时内监在前头为他引路,才刚刚登上楼台就看到后院,他此时比起小时候长高了许多,自然也就看到了很多小时候看不到的东西。

蹇宾忽然发现,原来他母亲的院子离暖阁很近,不过是隔着窄窄的一方花园。只是秋日中都只是蔓延的枯枝,他以前也想探究过安息林后是什么地方,但也只是过隙的念头,想不到竟是故地。

 

他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,却已经不是偷偷看母亲院落的那个稚童了。

王城外是官家修建的驰道,齐之侃纵马入城的时候他便已经看到了,虽说离的很远,只孤身一人,远没有上一次荣归的那般风光。

天玑王却忽然生出一股“回来就好”的念头来。

他问身边的内侍:“齐将军回来了,你说本王可要去接一接他。”

“今日天寒风大。”内侍恭敬劝道:“王上还是以身子为重。”

 

朝廷中的声音越发的大,蹇宾在齐之侃回来后也只说了一句:“此事,错不在你。”

话音未落便满堂轰然。

虽然众人都知道蹇宾偏袒齐之侃,但也从未做的如此明目张胆过。

有人说:“王上!那可是七万大军啊!”

蹇宾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:“哦?那依卿的意思,是要齐将军去给他们填命吗?”

那人默然不语。

蹇宾便又道:“本王是舍不得的,如果众卿还是如此觉得,那不如本王去吧。”

此话一出,朝堂上呼啦啦跪倒了一片。

还未等那句王上息怒出口,蹇宾振袖一摆,桌上的东西哗啦啦的滚落了个干净。

他说:“滚!”

 

众人都退出去了,只剩下齐之侃站在殿中。

他一路纵马而入,路上也嫌少休息,这个时候鼻尖上还留着没有擦干净的汗珠,却只盯着天玑王看。

蹇宾也没有什么不自在,坦然的便让他看:“小齐这一路辛苦了。”

这倒换做是齐之侃不自在。

“……是属下,愧对王上嘱托。”

“是本王当初不听你话,执意攻打遖宿。小齐……可有怨怼过本王?”

“属下不敢。”

“那便当一人一次,扯平了,本王也不会责怪与你。”

 

齐之侃被这不着四六的话打了个正着,愣愣的呆在殿中。他感觉蹇宾有些不同了,就像是以往藏在风姿仪度下的东西终于被逼了出来,但他坐来行来的样子却还是和以往一样并无分别。

他只说:“王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。”

“有什么不一样?”

“说不出。”

蹇宾低低的笑,似乎并没有因为战败的消息而有什么不悦。他挥挥手:“你下去吧,收拾一下,进宫陪本王吃顿饭。”

 

宫中的宴也摆的很简单,只有三个小菜,熬了乳白的一碗肉汤。他去的时候有内侍立在门口,见到人就恭敬的一欠身:“王上在暖阁中。”

“不是说陪膳吗?”

“王上让人将饭菜也端进去了。”

 

进门的时候他瞧见人,蹇宾没有穿朝服,难得的换了便装。这在他称王之后是很少见的,君王的衣服总是用一些挺拓的布料,蹇宾一直都嫌不舒服,但他还是日日都穿着。

很长一段时间齐之侃不能理解这是一种什么的心态,不喜欢的东西偏要忍着,还要做出自得其乐的样子来。

现在换上宽软的料子,坐在那里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柔软了不少。

他来的路上的时候留在京中的斥候也说了许多消息,说道蹇宾在朝廷上晕倒的时候齐之侃牵马的手无端的抖了一下。

斥候说:“王上进来的脾气是越发不好了。”

“怎么说?”

“国师似乎觐见了几次,都没有什么消息。就连祈福的大典……也被王上否决了。”

“祈福的大典?王上是如何说的?”

“只说近来身体不好,国师代本王敬一份心意就好。”

齐之侃觉得有些好像,像是能想象得出蹇宾说这个话的样子。必定是倨傲的,又高高在上,连一眼都懒得看。

 

他这一路走着,直到见到人了,才松了一口气。

蹇宾让他过来坐。

桌上的饭菜都是热的,齐之侃入座之后内侍门呈上碗筷,都是用滚水烫过的,我在手里也不觉得冷。

近看才发现蹇宾是真的瘦了,他本来就清俊,如此一来几乎连骨头都能看得见。

“王上应该多吃一点。”

“嗯,知道了。”

 

齐之侃不可谓不错愕的,但很快将这样的情绪掩盖过去。他吃饭的时候喜欢把碗口捧得很高,比起蹇宾仪态自得的样子实在差别太大,他有点不好意思。

“小时候吃饭,我爹经常让我滚出去,但是我还没有吃饱,就抬着碗去站在院子里面吃。”

“你父亲是也不是真狠心,否则应该让你放下碗再滚。”蹇宾倒是不嫌弃他,还给他往碗里夹菜。

齐之侃有一个瞬间忍不住想问你是不是认识我的父亲,但他没有说出口。

于是他问:“那……王上小时候又是如何的?”

“我的膳食都由宫人操持,与父亲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很少。”蹇宾答:“和我父亲吃饭的时候规矩很多,我觉得很累,后来就不太爱去找他了。”

齐之侃默然。

两人在这十分安静的环境下吃完了这一顿饭,蹇宾说:“你陪本王出去走走。”

齐之侃不解其意,只好跟在他身侧一起走,齐之侃这才有时间将与遖宿一役的细节说给他听。

听罢蹇宾只长叹一口气。

“是该杀了。”

他说的是擅动的校官。

 

齐之侃慢慢发觉蹇宾所谓的随便走走也不是真的随便走,只是他似乎也不知道路线,只在这片林子中晃荡,其实两人有几次不过是兜了个圈子。

但是直到走过那些枯枝败叶发现尽头一扇小门时,蹇宾终于停了下来。

“王上是在找这间院子。”

蹇宾盯着那一扇门看了许久,又走过去站在门口回望。忽而一笑道:“我一直奇怪为何我对这里毫无印象,原来是这里。”

“王上在找什么?”

“什么也没找,只是忽然想起,便来看看,现在看过了,就该回去了。”

齐之侃落在蹇宾身后几步,他去看那个门,已经很老了,原本的颜色都块被灰尘覆盖,但还是看得出原本鲜艳的朱漆。

这在天玑很少见的,他想起春日中会开满的安息花,朱门繁雪,可能有许多人在这里走过,那定是很漂亮的景色。

他劝蹇宾:“如果有王上想看的东西,属下可以砍断门上的锁链。”

蹇宾却反过来劝他:“人从来不会对什么地方有特殊的感情,恋恋不忘的不过是那个地方的人而已。但是我想看的人很久之前已经不在了,所以这个院子变成什么样也不太重要。”

“王上的意思……”

“小齐。”蹇宾忽然停了步,转过身来看他:“如今你可还想,回到山中去呢?”
齐之侃一惊,才发现自己似乎确实许久许久,未曾想起山中那一座孤零零的剑庐了。

他说:“不回去了。”

 

遖宿人来势汹汹,战线一再向北推进。

四国终于在浮玉山达成了联盟,再次出征的夜里头齐之侃固执的要呆在暖阁中陪着天子。蹇宾在第三次让他下去休息无果之后终于不再开口。

齐之侃站在暖阁的地板上出言:“倘若四国齐心协力,纵使遖宿来势汹汹,也掀不起什么风浪。”

蹇宾知道他是在宽慰,他自己就是天玑的王上,这个国家成了什么样子,他也是知道的,他小时候看史书,亡国的皇帝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,他自负做不出不思蜀的姿态,于是自然想了许多以前不会想的事情来。

只是思来想去,也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是有什么东西是自己放不下的。

 

齐之侃等了许久依然没有等到回答,只有时不时传过来的水声提醒他当下并非只有他一人。忽然屏风厚传来“哗啦——”一声,那是有人起了水。

蹇宾走出来的时候他几乎移不开眼睛,蹇宾的头发越发的长,几乎要垂落到腰下去。

天玑王身上只披了一件宽大的外袍,大半都被头发上落下的水打湿了,可能是刚刚泡过温泉,气色却比平日里要好上不少。

但最让他不可躲的却还是那一双眼睛。

蹇宾的眼睛生的很好,眼角锋而长,却有一双春水一般的眸子。但笑起来的时候却盈盈的,一点都不像是沉溺于权谋中的人。

齐之侃一直觉得蹇宾身上唯一像一个年轻人的就是这双眼睛,不管他表面上是什么样子,生气的也好,高兴的也好。

或许那些都是天玑王装出来的样子。

只有这一双眼睛不会说谎,他每次偷偷看一看,就能明白王上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。

 

蹇宾站在那里,像是打量了他许久,忽然说:“你将发冠拆了。”

“啊?”

齐之侃有些手忙脚乱——他的发辫都往日都藏在冠中,此时往下拆的时候不免有些磕绊。但蹇宾只站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,好像这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。

 

等到弄完了,他这才走过来,把齐之侃自己弄乱的几缕头发都放好,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本王第一次见到小齐的时候,你就是这副模样。”

“王上……?”

“只是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,小齐却没有怎么变过。”

他丝毫没有让齐之侃回话的意思,只露出一点笑意,像是闲话平常一般,牵着人的人往内室里面带,一面又与他轻语说些当年在山中的往事。

齐之侃像是终于回神,一时觉得脑中轰然,几次想开口,却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。

 

蹇宾最后的一句是:“本王说过,只想把最好的给你。”

“如今我有许多的事情都做不到了,还要仰仗你……但这一件是不变的……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挑起眉来,意气风发的,一点都颓唐的神色都没有,还是那个指点江山的君王。

 

他看着蹇宾的神色,自然而然的便想出下一句。床边的桌上落着天子用来束发的玉扣,他探手拿过来,蹇宾还是看着他。

他还没抹出是个什么质感,便挥手弹出去。

上好的玉扣打上梁上高挂的宫灯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,烛影几番摇晃,还没来得及照出两人交缠的影子,就熄灭了。


他进入的很顺利,中间没有遇到一点阻碍。天子很顺从的接受他,但他俯身亲丨吻的时候还是尝到蹇宾头上的冷汗。

齐之侃有些朦胧的回过神来,这才想起其实蹇宾十分的怕疼,当年为了护他而被刺客砍了一剑,虽然还是硬撑着不肯倒下,但冷汗马上就下来了。

黑丨暗中他问:“你疼吗?”

蹇宾低低的笑了两声,像是抽气一般的开口:“……可闭嘴吧。”


他的抽查很重,每一次都带的蹇宾整个身丨体都绷起来,但一段时间后齐之侃再去亲丨吻,蹇宾已经不冒冷汗了,取而代之的是薄薄的,覆盖在肌肤上的一层细汗。

在此之前他从不知肌肤相亲是这个意思,似乎只要抱着他,呼吸间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——就连小小的触丨碰也让人心驰神往。

蹇宾随着他的动作会不时发出声音,每次只是一言便歇,天子会恼怒的呵斥道:“轻一点!”

这时候齐之侃大概是唯一一次不听话的,他只把人抱紧了,又一个挺身,恶狠狠的。一只手却伸下去,小心翼翼的。


蹇宾被折腾了一次,实在是觉得累,一把挥开身后那人的胳膊,翻身坐立起来,刚刚要下床的时候的却又被揽住了腰。

“你……!”

那只收带着不可忤逆的姿态,他避无可避的被向后倒——又被人从后面撑住了。

齐之侃的从后面抱住他,一只手却又顺着腰线摸下去。

蹇宾感觉齐之侃拿自己的鼻尖蹭他的脖颈,像他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大狗,要什么东西也不会说,只会一个劲的蹭,直到他心软把手上的点心给他。

但齐之侃要的比一块点心多得多……

他拿不定主意。

齐之侃就不敢动,但是他又不愿意放手。

蹇宾感觉到他动作停了,却像是受了委屈一般的在他耳边嘟囔。

“你说的……”

他没有挺清楚,就问:“我说的什么?”

“……你说的!”齐之侃现在倒不怕了,手上猛的一用力,把人压到枕头上就吻下去:“你就是最好的!”

天子终于在这句话面前心软了。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TBC


日常爆字数#

哈哈哈哈哈哈哈我X咯!!!!!!

评论(30)
热度(273)
  1.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芙蓉為裳 | Powered by LOFTER